“岩本先生。”夏者毕恭毕敬地让岩本纯进屋,“欢迎来到寒舍,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岩本纯不语,径直走进了夏者的房间,并熟门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夏者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关上了门,问:“喝点什么?绿茶?烘煎茶?黄油咖啡?”
“钱和画已经给那个人了。”岩本纯的声音比在新闻台时沉静平稳,“告诉你的母国,不用费力去找草间弥生的真迹了。”
夏者愕然,泡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夏者沉默了半晌,在心中飞速计算着现在做出何种反应才最合适。思考了不过几秒钟他便得出了结论——既然岩本纯知道草间弥生的画,知道他的合作方,甚至还知道他联系母国,那此时再抵赖也是于事无补。于是夏者转头看向岩本纯:“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早已在你家中布下了监控。”岩本纯道。
“不可能。”夏者皱眉,“房子是我随机挑选的,之后我也很注意,没有让别人进过家门——”
说到这里,夏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岩本纯看见他的表情,知道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微微扯了扯嘴角。
杰里。
岩本纯起身走到厨房,拿起夏者刚泡好的一杯烘煎茶,说:“瞳孔晶片植入后,是有药片可以舒缓百分之九十八的不适的。为了找个理由让杰里来你家里,委屈你了。”
“那在新闻台时,你说你认得我——”
“是在试探你的应变能力。”岩本纯道,“要和你合作,总要看看你能力如何,是否可靠。”
“合作?”夏者不解地皱眉。
“没有我的暗中帮助,你有可能这么顺利地完成一切?你可是赛克塔拉新闻台的主持人,对你的监控还不至于如此松懈。”岩本纯喝了一口茶,“去暗息区店铺,买未登记意念端,买暗网芯片,买外网芯片,私联中国,和黑客合作,潜入量子公司机密网域……任一一条都够你死一万次的。如果不是我,你在去买意念端的那天就已经死在路上了。”
夏者思忖起岩本纯这么做的意义所在,结合岩本纯的出身、如今在政府的位置以及他声称帮了自己的事实,夏者很快地作出了猜测:“你想复国?”
“我倒不至于那么天真。”岩本纯有些萧索地苦笑了一下,那一刹,他的胡子和头发好似变白了许多,“但是,我一定要搞垮量子公司,就算是两败俱伤也必须如此。”
“量子公司?”夏者疑问,“你的仇家不是大主教吗?赛克托国是他建的。”
“他骗过了你们所有人。”岩本纯觉得可笑,哈哈笑了出来。
“谁?大主教吗?”
“贾奎尔。”
看着岩本纯那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庞,夏者的心跳声愈发密集。他直觉,岩本纯知道的事情可以验证他的猜测。于是他问岩本纯:“贾奎尔是赛克托国的实际掌权者,对吗?”
“我还是前岛国首相的时候,大主教带着贾奎尔来找到我,提议建立新政府的事情。我当时以为沉默寡言的贾奎尔是个只会搞科研,其余一概不知,被大主教牵着鼻子走的傻子……后来才知道,愚蠢的人是我。”岩本纯道,“核心的几名参政员都知道贾奎尔才是手握实权的人——望月绫子、格雷、帕斯杰都对此心知肚明,然而我们几个人却有本事把首长府的其他参政员都蒙在鼓里,顺便也蒙骗了全世界。”
“那……你知道大主教的来历吗?”夏者试探道,“贾奎尔的量子公司是怎么来到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清楚,但大主教却好像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岩本纯叹了口气:“可能是贾奎尔在芬兰的什么旧识吧。他的过往应该都被抹去了,这对量子公司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要当傀儡,当吉祥物,当大主教,当无懈可击的最高领导人,没有过去才没有弱点,未知才会令人恐惧和敬畏。大主教如此,那个神秘的大祭司更是如此。他们和贾奎尔之间的权利关系和渊源我也想过去查,但完全无从查起,也就放弃了。”
夏者看岩本纯的样子不像是在装傻,于是决定了先按兵不动,转而问:“你不相信那个雪山的故事吗?那织女呢?你是不是也不相信奥秘宗?”
“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岩本纯道,“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虽然你的行动失败了,但有另一拨人成功盗出了量子矿实矿。现在已经有一份量子矿制作方法在暗网上大肆流传,大主教和贾奎尔正在焦灼地计划对策。”
夏者心中一惊,量子矿失窃了?
岩本纯摆摆手,意思是时间紧迫,让夏者不要多问。他放下茶杯,说:“我现在的处境你应该能想到。量子矿被盗,全世界都虎视眈眈的宝物不再为诺亚克政权所独有,赛克托国面临着严重的内忧外患。大主教现在自保的唯一途径就是打感情牌,假装心怀慈悲但曾经被奸人所害,之后会进行改革和善待人民。这样起码能让别的国家没有打着伸张正义的幌子行入侵之实的理由,也能暂时安抚境内反心将起的人民。这个所谓的‘奸人’,这只替罪羊,必须要足够位高权重且可以被抛弃和替代。除了我这个前岛国首相之外,还有谁更适合?诺亚克政权的高位上只有我是外人,剔除我是最保险的一步棋。”
夏者看着岩本纯,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还是耐心地让他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的祖国有一天能得到赛克托国的科技和资源,让你的同胞过上不用担心死亡就在门槛上等待的日子。你要埋伏下去,就得知道诺亚克政权内部到底是谁说了算,谁站在哪一队,哪些人是可以利用的前岛国残存势力。最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除了我,没有别人。”岩本纯道,“你需要我,不然你在赛克托国的权力中心将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