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临安,临松永安。
临安十二年,又是暮春三月,因靖安将军降北,秦无疏成了南北朝历史上首个以女子之身,出入朝堂,封侯拜相,风光无限的女将。
然而,秦无疏上朝首日,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拒婚。
第二,自请驻守蓬洲。
在南时,她为质,在北时,已封国公爷的靖安将军为质,因而乌明鹤并未阻拦于她。
何况,他相信,秦无疏所要的那个清明世道,他能做到。
她走的那一日,雨丝洋洋洒洒,陆衍举着伞,朦胧雨丝连成了一条雨帘。
他早几个时辰便等在了洛阳河畔的桥下,隔着雨帘望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枚赤红的珠子。
虽已做了决定,真正到了离别的这一天,他还是觉得心中沉闷。
这一别,毕竟是南北两端,若无战事还好,可近日北边的鞑子很是不安分。
她要走,是因为她有她的责任。
他承父母先志,要驻守祁州,便也不能如同昭雪那般,想辞官就辞官。
她看见了他,停了马,翻身下来,也隔着雨帘望他,寒气未过,她的鼻头冻得通红,可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叫他。
“阿衍。”
他闷闷的应了声,走了过去,垂着眼尾:“四次。”
秦无疏没有回答,眸底却泛起深深涟漪。
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她的肩上,终于抬起眼睛,认认真真道:
“我一天睡一个时辰就够了,祁州到蓬州,骑马去,到了驿站就换马,来回只要一个半月。”
她一怔,别开脸,终于出了声:“只睡一个时辰,怎么行呢?”
时间那么紧促,一个半月,怎么行呢?
就算她昼夜不停,只困了的时候躺在树上浅浅眠一眠,来回也要整整两个月。
怎么可以,只睡一个时辰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行军之人,就是几日不吃也没什么大事,将一日三食改成三日一食,除了赶路就是赶路,一个半月,来得及。”
“那你……”秦无疏怔了怔,蹙着眉头问,“沐浴怎么办呢?”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个一日不沐浴,连觉也不肯睡的娇娇郎君。
他对洁净的坚守已经到了一尘不染的程度,竟肯舍弃他的坚守,宁愿一路风霜,也要奔去见她吗?
他平静的答:“等到了蓬州再洗吧,玉蘅会嫌弃我脏吗?如果嫌弃的话,我就到了晋阳洗干净了再来找你。”
晋阳,是南朝沿海的最后一郡,到了玉阳,若去蓬州,就是行船,走水路了。
她心头一热,连带着身上也热了,不知为何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抱一抱他。
只是她向来是行动比脑子还快的。
她拥住他,在他的耳畔呼着热气:“青熙郡,你若来蓬州,提前来信给我,我们在青熙相见。”
南朝地域虽不如北弥阔达,却也有十五洲五十二郡,而青熙郡,是南北正中,他一来一回,要四十几日,可若在青熙相见,时间上便宽裕了许多。
他伸出手,也回抱着她,慢慢说:“还以为……”
他顿了顿,不想再说下去。
秦无疏轻声道:“还以为什么?”
他垂着羽睫,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落寞:“还以为,你骗了我的身子,不想负责。”
秦无疏立刻挣开他的怀抱,恨恨道:“陆云涿,什么叫我骗了你?难道我是绑着你行事的?”
再说了,就算她有些浪荡,也确实喜欢动不动就轻薄他,撩拨他。
可他是腿断了,又不是脑子坏了,不喜欢,完全可以拒绝啊。
凭什么说是她骗了他?
陆衍抬起无辜的双眸,无辜的看了她一眼,又无辜的垂下脑袋,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