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好了维持体面的心理建设,听见这话,祁纫夏的脸色还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沉了下去。
她自己想开是一回事,祁越专门指着她的伤处戳痛是另一回事,她已经够倒霉了,凭什么还要像个小丑一样供人取乐?
“祁越,我警告你,说话放尊重点,”她眼里隐隐冒火,“真要在这里闹起来,你以为害怕丢人的,是我还是你?”
祁越怎会听不出她话中深意——
今日能来现场悼念祁佩芳的,要么是祁家亲朋,要么是往来甚密的合作方,祁纫夏要是在他们面前冒了头,恐怕会激得祁建洲当场心脏病发作。
想到这里,他竟然也只能强咽下上句话的闷亏。
不过他旋即就用另一件事为自己找回面子:“我爸说了,今天你来,礼已经尽到,今后和我们家,就彻底没有瓜葛了。别想着再打着什么人的旗号进我们家门,否则有你好看。”
祁纫夏反唇相讥:“你家是什么风水宝地么?收一收妄想症吧,就算你们跪在地上求我,我也决不会踏进去半步!”
她说着就要站起,决心离他越远越好。
祁越气极反笑:“求你?祁纫夏,做梦吧你!我要是有求你的那天,‘祁越’两个字倒着写!”
他说完就转身,随即看见祁辰正在门口张望,似乎有事想叫他回去。
隔着一片停车场,视线只有接连不断的豪车,祁辰的身影只能看见半截,一身单调正装,却是赵瑞仪亲自去店里帮他挑的料子,找了工艺纯熟的师傅定制的。
望见弟弟的身影,祁越忽地笑了。
他为什么要和祁纫夏置气?
他有亲密无间的家人,有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钱,更有光明大好的前途,条件一摆,孰败孰胜,一目了然。
而且就在下下个月,待祁辰放了寒假,他们两兄弟就要按照计划去帕劳潜水,还用得着搭理祁纫夏吗?
想到这里,就连脚步也骤然轻快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向祁辰走去,把祁纫夏渐渐甩开在身后。
祁纫夏自然不知道祁越在想什么。
历经了情绪的起起落落,她现在只能感到深深的疲惫。现在的她,唯独想回到自己家里,钻进被窝,不管不顾地睡上一觉。
酣眠才能让人忘记痛苦。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她的一语成谶,竟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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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和圣诞节的两天,徐今遥收拾好背包,奔赴了考场。
黎川大学的学生只在本校考试,给考生提供了不少心态和生活上的便利。那两天里,徐今遥的午饭晚饭都由祁纫夏帮忙从食堂打包,从考场到宿舍的行程,则有她男朋友骑车接送,短暂体验了一把大熊猫待遇。
最后一门专业课结束,徐今遥回到寝室里,表情竟带着几分惴惴不安,对刚打开外卖包装盒的祁纫夏说:“夏夏,我总觉得我有道题解释错了,你说,我现在要不要翻书对对?”
祁纫夏头也不回:“如果你能保证,不管对出来是什么结果,自己都能心如止水,就看吧。”
徐今遥瞬间泄了气:“那还是算了。”
她顺手就把包里的书塞进书架,下定决心道:“到出成绩和名次之前,我再也不碰它们了。”
祁纫夏今晚打包的,是第四食堂里规格最高的麻辣香锅,徐今遥简单收拾了桌面,刚一打开,就被扑鼻而来的香味激得烦恼顿失。
“真香……”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多少钱,我转你。”
祁纫夏报了个数字。
相比于徐今遥,她自己吃的稍微简素些,虽同样是麻辣香锅,但肉菜占比明显低了不少。
方便面从碗底捞上来,带出色泽鲜艳透亮的红油,还蘸着几粒辣椒籽。祁纫夏用筷子挨个拂去,而后囫囵吞了一大口。
“对了夏夏,我今晚出门去和男朋友约会,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明天再来。”徐今遥嘴里还含着一块鱼籽豆腐,含糊不清地说。
“好。”
祁纫夏喝了口水,想了想,不放心似的,又多问了一句:“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徐今遥怎么会听不出祁纫夏的言下之意,顿时闹了个红脸,“回,当然回!”
“我还没……还没准备好呢。”
她大学快毕业的年纪,自然不可能对情侣之间的那方面一无所知,况且还无意中帮忙遮掩过祁纫夏的夜不归宿,后来难免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总觉得室友锁骨上的红痕仍然历历在目。
男朋友不是没旁敲侧击过,可徐今遥始终没松口。一来是觉得自己和男友都还没经济能力,真要出去过夜,花的还是家里人的钱;二来,她看过相关的生理知识科普,里面对于疼痛的描述,让她更多了几分胆战心惊。
饭菜在嘴里忽然失了滋味,徐今遥放下筷子,慢腾腾拖着椅子,蹭到祁纫夏身边。
“夏夏,你能和我说说,那种……”她磕磕巴巴地措辞,“是什么感觉吗?”
室友之间的默契,让祁纫夏立即明白过来徐今遥的指代。
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某些压在心底的、带着秾丽色彩的回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纷至沓来,不讲逻辑,更不讲道理。
“……没什么感觉。”她埋头吃饭,说得很含糊。
徐今遥却疑惑了:“没感觉?不会吧,小说里不是都说……”
她表情忽地凝固,话语戛然而止,好几秒后,才终于呈现出一种大彻大悟:“——你前男友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