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绪初的反应更加强烈。
半昏迷的状态下,行为不受控制,统统依靠本能指挥。
他在失去温暖怀抱的同时,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不安,对江骞展现出了极端的依赖,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一幕其实是很让人揪心并激起恻隐的。
但医生们无暇顾及,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按在床上,托着头平躺下来。
生命体徵在检测器上出现时,低得吓人,他立刻被戴上了氧气罩,开静脉通路,一管一管的药往身体里打。
江骞只能在很小的缝隙里牵住孟绪初一根手指,给予杯水车薪的安抚。
医生扒开孟绪初身上的外套,剪开他胸前的衬衫,手顿了一秒,身旁两个护士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
「您……」医生转头问:「您是怎麽把他救出来的?」
江骞抬起头,乾涩的眼珠转了转:「什麽?」
「您是怎麽把他救出来的?」医生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他胸口都瘪下去了。」
江骞像没听懂,双眼无神地睁大,他侧脸还有孟绪初的呛咳时喷溅的血迹,刷拉拉埋在眼角丶嘴唇和下颌,衬得双眼一片猩红。
「他肋骨断了,估计压坏了内脏……」
「不然不会吐这麽多血……」
「血压还在掉,血氧也不行了……」
医生的喋喋不休的叹息萦绕在身边,从一只耳朵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钻出来。
「是他救的我。」江骞忽然开口。
僵硬的躯体和赤红的眼睛形容可怖,喉咙发出干哑到极致的声音:「是他把我从车里,拖出来的。」
那瞬间医生的表情的僵住了,世界像被按下暂停键。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骞。
孟绪初就躺在那里,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他怎麽可能拉得住江骞呢?
一般人像这样,早就当场昏迷或者休克了,而孟绪初的体质显然比一般人还要差很多。
世界死一般寂静,只有车辆还在飞驰,在黑夜划开一道白光,像要捅破浓雾刺向另一个世界。
滴——!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将真空般的宁静瞬间撕破。
孟绪初胸口痉挛,在简陋在窄床上抽动地蜷缩起身体,氧气面罩中霎时被鲜血染红。
喧嚣潮水般喷涌,医生疯了一样将他按住。滴滴滴滴!仪器尖叫得愈发失控,不大的声音听起来却震耳欲聋。
江骞仿佛从长久地失神中走了出来,拉着孟绪初的手指,徒劳地垂下头,像是再也忍不住肩膀的抖动。
盘山公路附近监控稀缺,夜深空旷,救护车外观没有医院标志,也没有鸣笛,在多辆越野的护送下驶入了一家不起眼的私立医院,幽灵般消失无踪。
江骞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坐了一整个晚上,又度过了一整个上午,才终於等到孟绪初浑身插满管子从里被推出来。
但他没有醒,整整三天都没有醒。
就像是讨厌极了亚水阴冷的天气,和缩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的小孩一样,想要在监护室里睡到下一个春天的来临。
这三天外界早已留言如沸,不断有人明里暗里在追查他们的下落。
但大都是穆海德身边的人,亚水几十年来都掌控在穆家人手里,江骞能够将这座医院变成仅剩的净土,却也知道不是长久之计。
他在监护室不眠不休守了孟绪初整整三天,只为了等他情况稍显稳定,等他醒过来,睁开眼,再亲口告诉他,他要带他回家。
不管怎麽说,这都是一个很郑重的决定。
江骞也想亲耳听到孟绪初说同意,说他愿意和他回家。
只可惜孟绪初那麽会揣摩人心的人,这时候却闹起了脾气,怎麽都不愿意睁开眼睛。
第四天,阿克尔急匆匆赶来,告诉他:「叶国梁找到了。」
他根本就不在江骞他们赶去的那个村子里,而在邻村一个很久没人居住的小屋里。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屋子里煤气没关,人已经叫不醒了,一氧化碳中毒。」阿克尔说。
「现在怎麽样了?」江骞低声问。
「救回来了。」阿克尔说:「但目前还很危险。附近的邻居说,他是来这里找老朋友的叙旧的,但从来没人见过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