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周献玉对着那画像上香祭拜,就算是全了对镜夫人的承诺,可如今她已经来到了玉堂春真正的墓前,面对拿来了一炷香的玉京萧,她并没有拒绝,而是神色肃穆地对着眼前不像坟墓的土地郑重一拜,将香插在了那坟前。
或许是那祭拜的神情和动作都太过真挚,玉京萧看了半晌,忽然别开了脸,久久都没有说话。而等到再转回身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动容之色,仍是从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说错了,我就算猜透真相也不会万念俱灰的自我了断,毕竟你曾对金桐说过,你会将真相亲口告诉我,我还没等到你对我说出那个秘密,我怎么能死。”
“你都已经猜到玉堂春不是孝仁太子之子了,竟还想知道这事的真相吗?”周献玉好奇问道。
而玉京箫即便已经确信自己心中猜想,在听到她真的将这个事实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仿佛被人在瞬间抽空了五脏六腑似的,只余一具空荡荡的躯体僵硬地立在原地。
他确实猜到了这件事,理由与周献玉和冯寻两人曾经说起的那些相差无几,那也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何能想明白这些事,若是再糊涂一些,是不是就不用面对多年的信念彻底落空的痛苦。
可是他还记得周献玉说过的那句话,她说她要将胎记的真相亲自告诉他,林清平不相信此事,他却莫名地坚信对方所说的是真话,而且觉得对方不仅仅想说玉堂春不是孝仁太子之子一事,所以他才等到了今日。
“我不知自己年纪,便与自小一起长大的阿春算作了同年,他死在了十七岁那年的初秋,我为了给他报仇,平生第一次杀了人,在葬送了那么多条性命之后,你以为我还想着活下去过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吗?当年我便已经自尽过一次了。”玉京箫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甚至就此掀开了胸前的衣衫,将胸口那道疤痕展露在他们眼前,“匕首捅进去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一丝畏惧和痛苦,只想着自此便解脱了。死于我而言,是除了确认阿春的身份之外,这七年里最期待的事。”
当年是小景和林清平发现了他的意图,及时阻止了他。而当年那个哭着求他不要也丢下她的姑娘最终与他分道扬镳,让他为了玉堂春活下去的少年也受此事拖累一生不得安宁。
“早知今日,我倒不如死在当年更痛快一些。”他无奈地叹了声气。
哪还有什么万念俱灰,他早已在玉堂春身死那一日就被剥离了一半灵魂,之后无论是怎样的痛苦,都比不得当年。
听有罪之人的凄惨往事,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事,但今日的周献玉也破了一次例,她与冯寻对视了一眼,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两人好奇过的问题,“你说你成过两次婚,此事是真的吗?”
玉京箫早就料到他们会有一日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而时至今日,他也给了他们一个没有半分虚假的答案。
不同于难掩惊愕的冯寻,已经在那些只言片语中猜到真相的周献玉并没有多少震惊,但她也有些讶异自己竟如此平静。
这让玉京箫也有些意外,“你倒是不惊讶。”
“因为不觉得此事称得上对错,哪怕不算寻常,可这对你们来说,那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她坦坦荡荡地说着,就像当初第一次听闻此事时那样,不想去苛责什么。
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当年三个少年男女也不过是在绝境之中抱团取暖罢了,若是这样能让他们活下来,能让彼此有了支撑,那就是无可指摘的一件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置喙。
她甚至都没有高高在上地去多嘴说上一句那或许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情意,因为“情”之一字,本就不够纯粹,只要有情,到底是因何而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话语,却让玉京箫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苦涩,神情间是无尽的落寞与悲凉。他抬眼望向了这曾经养育他长大的宅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与所亲所爱之人共同生活的地方,往事历历在目,亲人也仿佛仍在身侧,从未离去。而如今他形单影只,终将孤身一人走向一条不归路。
过往无须再提,他再次转身看向周献玉,只等着她说出那个让所有人执着了七年的秘密。
我看漏了哪里吗?玉京萧他们是从哪里知道有个前太子之子和胎记的事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