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辜吃完自己的麦芽糖,低头一瞅,小柿子还慢条斯理地在舔,它的糖还剩半数之多。
“啧,”她分外不满,硬拽出柿子的糖,和身后店家讨了杯水冲了下,就塞进嘴里。
“呜呜!”柿子也分外不满,更兼委屈,它用前肢不断刨着主人的鞋面,企图让沈辜蹲下,将它的糖还回来。
“小柿子啊小柿子,谁叫你主人我曾是个兵痞呢。我没有礼义廉耻的,你这小小狼崽,斗不过我咯。”沈辜低下头,笑着自言自语道,她一把咬住糖块,把木签子扯出,再弯腰,把那支光秃秃的木签给柿子打牙祭。
她望着柿子,看它狠地踩自己的脚,也不怒,笑了。
接着把它抱起来,向上一抛,听狼崽子惶恐的呜咽,哈哈笑了,接住后就把它放到肩上,拽着它两条前腿绕到脖颈前,然后往书斋走去,“走吧,跟你主人一起去救救这个破天下,咱也当一回劳什子君子人。”
一炷香后,书斋老板敢怒不敢言地推出一架两个轮的木板车,上面装满了大小十几个箱子,用盖子封着,也不看清里面的东西。
沈辜一手拖住颈后的柿子,一手握着根上好紫竹毛在转,她看老板弯下的腰,笑:“别摆得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我那半锭银子,你用剪子戗下的时候,嘴脸可不是这样的。”
“那。。。谁又知客人您竟这般无赖!用二十五两的银,要买我三十五两的墨纸书。我们书斋以来,就从未做过这样亏损的买卖,还平白赔出辆木板车!”
长须飘飘的老板,絮言不断,怨声不断,沈辜跟在后面走,听得不耐烦了,嘿地一声,窜到他前面,冷下脸道:“老东西,可别叫我提醒你,我知道万亏亏不到你头上。”
她掀开箱子,拿出一支苦竹做的毛,指头勾着上面粗短不一的毛道:“您这支的造价可能都不过一枚铜子儿,更别说这箱中有多少粗制滥造的石砚草纸,二十五两,您至少昧着良心赚了五两吧?”
书斋老板推着车,听了沈辜的话,只以为是自己阴私勾当全被有心人看去了,如今是来问罪的,霎时冷汗就滴下来,他没能腾出手抹汗,也不能作揖求拜,只好白着张老脸,颤声道:“敢问您是哪位上官来看望小老儿的吗?他日有时间,定登门致歉,届时必送上最好的精纸巧墨,供您赏玩。”
“哼,我家主人名讳你可不配听,只明白是你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就好。这车东西,你就放在王屠户那里,放下转身就跑,否则。。。”沈辜手掌朝脖子下左右推了两遍,凌厉的杀意从尚稚嫩的眉眼宛如实质般丝丝缕缕地溢出,直压得书斋老板两股战战,连声应是。
待到了王老爹肉铺前,老板放下车子,撒手就跑。
沈辜抿紧唇角,忍着笑接过车柄,慢悠悠推向肉摊。
“这车?”王老爹满脸不解,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满车箱子哑口无言。
“书斋老板良善,听闻小刘村众学子缺书少墨,特送上一车,来救济救济我们。”
沈辜倚着车,口吻轻松道。
“哪个。。。书斋老板?”
“就方才跑得像狗撵屁股的那个啊。”她不以为意地扭过头,下巴戳向老头逃跑的方向。
“。。。沈辜啊,你可真有本事。”
王老爹表情复杂,奉和县谁不知道那书斋老板是最吝啬小气的,靠与官府勾结而积累下万贯家财,却不住阔门大院,整日住在小巷里,只请一个仆从,夜里点灯,灯草都仅燃一根。
就他?冷酷无情的财主,还能称得上良善?
疑心是迟恕庸吩咐,可一想到迟先生过得清贫,比他还不如,又打消这个想法。
所以。。。只能是沈辜做的事了,只有这个小无赖,才能这么本事地拖一车纸墨回去。
为的什么呢?
王老爹想不到沈辜的用心,他擦擦手,穿好衣服,关好门正准备锁的时候,想了想又停下,进屋拿了一绳上好五花。
提着肉出门,他又主动担起推车的任务。
“沈辜啊,你在前面走吧。这费力气的活给咱粗人干就行,你和我家王苌都是学堂念书的,就该多拿纸写字嘛。喏,这肉也提着,看你瘦的,都没人形了。”
一路上,王老爹不停地说沈辜和王苌的兄弟情,好像在成心吹出个情深恩重来。
他其实不为别的,沈辜这一大车好东西,带回小刘村定是受左右人羡慕的,也不指望小无赖能多阔气,只盼望分给家里小子几捆书几根就好。
这样,他就感恩谢德了。
沈辜闻言,惊奇笑道:“王老爹,您这些话里的意思呢,我都懂。”
“只是你把我沈辜想得忒小气了,我一人用一车纸,那想必这辈子都用不完。不过是前日得了点虚财,这便购置这许多,拖回村,也是放在学堂,随诸学生们取用罢了。”
“啊?”王老爹傻了,王老爹惊了,他把车推向船的时候,甚至破了音,大声问道:“这一车?!全放学堂?随用随取!!!”
沈辜背手,仰头听船桨破水流之欸欸声,她深吸一口潮湿蓊郁的湖水气息,轻轻开口:“是啊,全送与诸学生。谁叫我,是个君子呢。”
君子?赶成在迟先生家住了没两月,就从市井泼皮变成雅致君子了。
王老爹眼角一抽,刚要开口,转念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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