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阿梨是人人都觉当之无愧最为出众,被第一个命定能进入第二轮角逐中的。
先前笑话她的人此时都十分羡慕她。却不知阿梨心中此时却极为忐忑。她的琵琶琴弦被剪断,接下来的比试又如何去应付呢?
她方才能脱颖而出,其实运气占了绝对的因素。那白居易的诗她幼年便会背,她家中也曾豪富过,四五岁童蒙时也请过西席,教她的第一诗便是“白狗次黄牛”。因觉得有,一直到现在仍记得。
可接下来的对手实力必然强劲,她虽有一腔想争夺赏金的雄心,却也并没有信心能赢过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闺秀们。
随着被择选出来的十位寒门女一起走进郡守府前院的偏厅之中,已经有不少临州官员的千金等候在此处。
这些女子从表面上看,衣饰妆容都是花了很大心思的,礼仪教养也都无可挑剔。一进偏厅,立即令人有种衣香鬓影,浮华若梦的恍惚钦羡。毕竟都是风华正茂又家世教养出众的千金,是整个临州城最得天独厚的一群人。
朱棠侧着身子,坐在俞泓身边。事实上,以她的身份,自然也是需得经过初筛方才能与那些官家千金一样可以坐在这里的。但她衣饰华美,又与俞泓熟识,因而倒也侥幸躲过一劫,并未与那些寒门女一般被留在外头。这在她看来,是一种优待的体面。
但这份得意并未保持多久。一见阿梨等人进来,她脸色微变。郡守府虽对外宣称要选出前三甲,但6芙蕖身份在那里,俞泓实力在那里,余下的三十多人所能争取的其实只有一个名额。
韦氏花了那样多的钱和心力,为的就是让她能在这次采选之中崭露头角,争得一席之地,为将来要议的婚事铺路而已。阿梨相貌出众,且悟性不差,难保不是一匹黑马,自然算半个劲敌。
“都说俞姐姐是临州第一美人,我看那位倒生得比俞姐姐还好些。”朱棠拿扇子掩住嘴,眼神在阿梨身上一扫,笑得别有深意。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小,旁边几位闺秀都听见了。立时便为阿梨树了几位劲敌。
只是旁人不过想在才艺上胜阿梨一筹,朱棠却是想将她踩进泥里。
“别瞧着她一副本分守礼的样子,野心可大着呢!人家可是冲着那十两银子来的!”
朱棠说着,笑得弯了腰。仿佛那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
旁人听了也是嗤之以鼻。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会觉得有6芙蕖和俞泓在,自己还能夺得那十两银子呢?
不过拜朱棠这番话所赐,俞泓向来目下无尘,竟也将阿梨看进眼里,仔细打量了片刻。
等到一众评委入了席,今日的采选才算正式开始。
阿梨坐在偏厅最末的黄花梨椅中,紧张得有些虚。她从未见过这样正式又庄重的场合,自然有些怯场。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双双雪白底子的官靴迈着稳健的步伐进来,四下里有挪动椅子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寒暄,听着声音是那样的陌生。
她偷偷抬眼望了望最后入席的那一位,恰与李贽的视线交错,随之一愣,而后眼中倏然迸出惊喜的神色,面颊也不由微微泛了红。
李贽不由莞尔。前头虽为他留了座儿,他却就在阿梨面前的空位上洒然坐下,双臂伸展着往靠背上一倚,身上浅淡的香气几乎扑到阿梨面颊上。
他与方才进来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身上总有一股举重若轻的肆意和不羁洒然,透着成竹在胸的自信和游刃有余的轻松。令人不自觉便心情松快起来,仿佛天塌下来,有他在,便不是一桩棘手的事。
“我的琵琶琴弦被人剪断了。”阿梨见他坐下,倾身往前靠,在他身后悄声说。
“什么?”因为她声音小,李贽并未听得十分清楚。他脚尖一点地,身下沉重的黄花梨官椅轻轻仰起,微微侧过了头去倾听。
温润的柔软擦过他耳尖,带着些微濡湿的润。他心头微诧,将手臂放下,转过身去,却见阿梨已经退了回去,颊上的浅晕更深了些,神色有些躲闪惊慌。
他立时明白过来,方才不意间触到他耳尖的,是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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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好剑法
望着阿梨面上含羞带怯的一抹薄红,李贽忽想起王昌龄《采莲曲》中一句不相干的诗文: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人面荷花相映便是那样不胜娇羞的人间盛景吧。他唇角挑起一抹不羁的笑,抬手轻敲了敲她洁白的额头,低斥道:“我是吃人的妖怪么?这样怕我作甚?”
阿梨才不怕他。闻言嗔怒地一眄,横波怒目间,桃花眼明媚粲然,龇着牙冲他做了一个怪相,惹得李贽哈哈大笑。
这边的动静立即惹来堂中诸人侧目。李贽也并不忌惮旁人好奇的目光,反而又悠哉地将手臂枕在脑后,离得阿梨更近了两分。
上一位姓柳的教谕见人都到齐了,在郡守6甫耳边低语几句,等6甫点了头,便宣布采选正式开始。
宋教谕为阿梨精心择选了几气质相称的曲子,而阿梨这些日子也将那几曲子弹得像模像样的。但是,等听完柳教谕所出的题目,阿梨心中却有一瞬的慌张。
第一轮的采选要求诸位参试者从《霓裳》、《六幺》和《剑舞》之中择一表演。这是时下长安城最为有名的曲目,因为难度较大,宋教谕并未要求阿梨练习过,反而是朱棠练得滚瓜烂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