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无官职跟迎娶有什么关系?朝廷的事说不准,一两年不复职,难不成要素秋等他一两年?”
叶扶琉不客气地说,“真当我家素秋寻不到别的好人家,要吊死在他一棵树上?眼下素秋愿意嫁他这白丁,过几年即便他复职成将军,素秋可不见得愿意等了。明天我就跟魏大放话去,三郎,你可别拦我。”
魏桓当然不会拦。
一人揣一个暖手炉,两人在漫天飘落的细雪里,放下长檐挡风帘。魏桓在围栏里点起小炉,一整套茶具摊开,不紧不慢地开始研磨茶粉,烹煮雪水。
长案对面,叶扶琉取出大摞账册,取出小巧玲珑的玉算盘,开始噼里啪啦算账。
平日不怎么见她用算盘,没想到拨算起来飞快。一炷香功夫不到,已经复核好两本账簿,再翻开总账比对。
魏桓停下手里磨制茶粉的动作,凝眸注视,目光里带欣赏。
等叶扶琉扔下账本伸了个懒腰,他才以木勺搅了搅煮沸的雪水,往锅子里加一小捧干净新雪,舀出少许雪水热汤,添入茶盏,以茶筅击拂茶汤,细心点出一个花色。
叶扶琉停下算账的动作,新奇地看他点茶。
“上次的银杏叶好看。这次瞧着不像银杏叶了?”
沸水咕噜咕噜地蒸腾,叶扶琉凑近细看,两人舒展的眼角眉梢在蒸腾热汽中显得朦胧。
茶筅在茶汤表面击拂出连串的雪白泡沫,这回点出的是六瓣雪花形状。
两人各捧一盏银兔毫,在满山飘拂的细雪里喝茶。
魏桓:“之前不怎么见你算账。”
算账繁琐,叶扶琉不喜欢。
“之前的月账都是素秋帮忙。但年底算总账,江南二十五处叶家铺子的账册都往钱塘送,年底这回躲不掉的。”
魏桓了然点头。
叶扶琉噼里啪啦算了整个时辰的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抬头地问,“如果朝廷征召,魏大愿意回兵部复职,你呢?”
“朝廷征召与我不相干。”魏桓淡漠喝茶,“明年开春你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明年开春,我要继续在江南各处做生意的。你跟?”
“跟。”
“那你得学起来。”叶扶琉随手捡起一本账册递去对面,
“看看账本。这本是泰州城那家大布庄铺子送来的。看不明白的地方问我。”
热腾腾的水汽环绕长屋檐下,对坐的两个人影改成并排而坐,指着账册小声议论。身影越凑越近,又挤挤挨挨偎在一处。
啪嗒,账册掉在地上。
“嘎——嘎——”隔着院墙传来一阵响亮的鸣叫声。
叫声实在太吵,大煞风景,周围旖旎气氛散了个干净。
原本依偎着欲拥吻的两人无言对视,魏桓:“家里养了鹅?”
叶扶琉闷笑,“惊不惊喜?是你送的那对大雁。”
冬至那日,魏家郑重送来一对活雁聘礼。叶家怕大冷天冻坏了,特意在笼子旁边烧起炭盆,温暖如春。大雁养得活蹦乱跳的,整天嘎嘎叫。
“北方婚娶过礼都送活雁。“叶扶琉百思不得其解,“有没有人说过一对活雁送去女郎家里,之后怎么处置了?”
魏桓还真没想过,“一直养着?”
“好吵。”叶扶琉捂着耳朵商量,“等开春就放了吧?上次在五口镇时,鹰儿进山抓了只大雁,雁肉不怎么好吃。”
“……聘礼吃不得。还是放生好。”
“那就等雪化开春,找个好天气,我们把雁拎去后山放了。”
叶扶琉拿定主意,仰头笑问,“刚才算账算到哪儿了?哎我账本呢?”
“账本等忙完再找。”
“我们忙什么?”叶扶琉故意问。
“忙……”魏桓只说一个字便闭嘴不言。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眼神亮晶晶的小娘子,指腹摩挲几下嫣红的唇珠,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