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补充道:“就是春花胡同的家。柜子里的袋子装着被褥,洗干净的。锅和碗在床上的纸箱里,别的东西也没带走,你翻翻,啥都能找到。”
“嗯。”陈淮淡淡道,“明天回去赶不上再说,困就睡。”
视频里林暮眼睛都有点发直了,没休息好困倦的样子,他很少出远门,还不知道自己这种换个地方睡不好觉的毛病叫认床。
“行,那你也早点……哦,你那是白天,那你没事也休息一会。”说完林暮打了个呵欠。
“嗯。”
听到回应林暮往下一滑,躺枕头上,侧身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了几秒闭上眼睛,悄声道:“我睡了。”
“好。”
隔几秒,林暮睁开眼睛看一下,发觉视频还没挂,就再合上眼。
这么重复几次,睁眼的间隔越来越长,最后手机倒在枕头上,林暮的镜头框变成漆黑一片。
只有微弱的电流音源源不断从扬声器中传出来。
过了很久,有人小声叫了句“陈淮”。
梦呓没有落空,不一会,便有人声音很轻的回应。
睡梦中的人皱起的眉头舒展,往枕头里埋得更深,呼吸绵长而放松。
伴随着低电量提示音弹窗一并出现的,是十几条未接电话,与三十几条微信消息,有人找他找疯了。
又过了一会,陈淮突然正常音量叫他的名字,带着几分紧张,林暮挣扎着想醒,可没等真的醒过来,空气忽然安静,手机自动关机,视频也断了。
林暮怕时间上来不及,要别人等他,在约定日的前一天抵达西城下级市区,自己找了个优惠的酒店,一次性订两天还能优惠一些。
刘记者下午见面问他要不要跟工作人员住一起,栏目组可以报销,但林暮已经交过钱了,没办法退,他不想额外浪费,只好婉拒。
两个酒店距离不远也不近,等刘记者一行人赶到,已是凌晨三点多。
被敲门声惊醒的林暮怔愣,爬起来看眼手机,才发觉已经打不开了,先插上充电线,套上衬衫,才去开门,回头看一眼时间,三点十九。
“刘记者?”林暮揉揉眼睛,“你怎么来了?”
“出事了!”
刘记者声音着急,她身后还跟着别人,林暮把几个人带进房间。
房间内座机电话在他们进来坐稳后骤然响起,饶是一间房内有好几个人,也都被这深夜中意外出现的声音惊道,林暮走去床边,手刚碰上话筒——
“先别接!”刘记者话说晚了,话筒已经提起了一点。
“怎么了?”眼看着话筒被刘记者按回去,林暮一脸状况外,但看对面几个人严肃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小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边没等说话,座机马上又叮铃铃地响起来,刘记者直接点击挂断,把听筒打开放到一边人为制造占线。
她神情严肃:“林老师,您是不是有个曾用名叫林小一?”
林暮听到这问题难免意外,他与对方联系时并没有透露自己以前的身份信息,只给了自己现在的名字资料,当然,如果对方有心去查,也不难。
“嗯。”林暮有了猜想,“出事与我有关?”
“是。”刘记者说,“十二点整,微博突然有人匿名爆料了你的身份信息,并且附带你儿时的新闻报道,包括很多过去上学时发生的事,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你,电话一直打不通。请问,爆料中的情况是否属实?”
林暮抿了抿嘴,从答应见面开始产生的不安在这一刻终于落到实处,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抱歉,一直在跟朋友通话,手机没电了。”林暮坐在沙发对面的床边,“情况属实,我小时候确实被记者,采访过。”
想也知道爆料的会是哪些内容,类似的情况林暮上学时便经历过不止一次,每次挖出来的都是相同的事。
一条条采访问题,怎么问的,怎么答的,林暮烂熟于心。
林暮缓了缓,道:“但我想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对于当年的采访内容,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
“什么出入?”刘记者问,“我看到采访人是钱锐立,你对这名记者还有印象吗?”
“……”忽然听到这个数十年无人提起的,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林暮愣了一下,怔怔地说,“有。”
两手不自觉抓紧身下床单,他回忆着,放空般呢喃道:“是很深刻的印象。”
空气静了一瞬,刘记者若有所思,她身旁的两个人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半晌后,刘记者长出一口气,说:“他是我同组的另一名记者,具体情况,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她拿出录音笔,搁在茶几上。
林暮被东西与玻璃面相触的声音吸引视线,他顺着那只手,看到刘记者,对方目光如炬。
“如果林老师不介意,愿意说说当年钱锐立对您进行采访的细节吗?”
曾以为最难以启齿的,等真的说出来时,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被记者找到时,盯着其他小朋友手里的棒棒糖,看直了眼睛。
不过是被记者带去了路边又小又拥挤的小超市,在收银处选择了一支包装最好看的攥在手里。
不过是为了手里的棒棒糖,把从小到大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对面前看起来高大的男人全盘托出,最后按照对方挑挑拣拣提炼出来的,最有话题争议的部分进行回答。
在接受采访后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林暮都把印象中的钱叔叔当做拯救他妈妈的英雄,因为他对十二岁的林小一说:“只有我才能帮助你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