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太聪明的徒弟是什么体验?
梁桥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挺好的,原来都叫常欣悦看在了眼里,也难为他小小的年纪能稳得住。
他把绳子丢还回去,摆出前辈高人的姿态来,捋一把不存在的胡须。
“如此喜事,正应该宰个徒弟祭天呀,你看谁合适?”
常欣悦吐吐舌头,尽力笑得乖巧又懂事。
“师父,这么重大的责任,我不行的,不然,你再收一个?”
他举起小手。
“我推荐贺无疾!”
不说他,梁桥都快把他给忘了,这小子该不会真的老老实实去给他老爹守墓了吧?
这点梁桥很怀疑。
“回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去祭拜贺长老。”
常欣悦自然地扶住梁桥,请他回房,一路走一路挑他身体的问题,脚步绵软、积郁虚劳、上热下寒巴拉巴拉的,一路说着回房,总结一句话就是不行。
“可我一定要去。”梁桥刚走了这一小段路就有汗水滴下来,手心湿漉漉冰凉凉的,抓得人家小常的青布外衫湿乎乎皱巴巴的,但态度却格外固执:“你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常欣悦比在大理的时候长高了些,也胖了点,原本有些小麦色的肌肤现在白净了很多,想是成都气候温润,常年笼罩在云雾里,给这高山之畔的少年整体泡发了。
“师父,你要出门可是走不远的,要坐车的,可是咱们没有钱呀。”
梁桥从枕头底下摸出钥匙,指指房间另一头的木箱子。
“自己去拿。”
木箱子里有几张交子,一块银饼子和几串钱,是庄豹离开之后,陈青青从整个房子各个角落搜罗出来的,约莫是从春娘指缝里撒出来,她十成十早就忘记了。
但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衣食无忧的生活好几年了。
这下常欣悦没话说了,自取了一吊钱,重新把箱子锁上,钥匙交还回去。
“我去街口看看有没有马车。”
梁桥一把拉住他,半含笑半是审视地看着他。
“没有也没关系,牛车也成,独轮车也可以,为师时间多的是。”
常欣悦点点头出去,却不是直奔门外,而是从后院拐了个弯。
梁桥就大开着房门,冷眼看着。
一直等到暮色四合,常欣悦才回来,一头泥巴,满身脏污,鼻涕拖了老长,抽抽噎噎的。
“那些汉子好凶哦,他们说话我听不懂,我说话他们不听,还打我。”
陈青青大惊小怪地围过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出去跟人家理论。
“你怀着孕,要跟谁打架?”
梁桥这么一句话,让她哑了火,赶忙拉着常欣悦出去。
梁桥施施然走去门边,关了半扇门,回来桌前坐下,铺上纸,开始研墨。
晚饭过了,常欣悦才过来请脉,依旧数落梁桥不肯宽心养病,又端着药碗,亲自一勺一勺喂给他。
当晚,梁桥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更想笑了。
“欣悦你来。”
他指指桌前的砚台。
“研墨,为师要为贺长老写一篇悼文。”
“其实,师父你和贺长老很熟吗?我听贺无疾说,他从前都不认得你,也没听说过你的。”
“不看死者,也要看活人的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