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稚笑说:“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是因为对他从前的事不了解,所以随便问一问。”
楼问津来梁家之前的生活,梁稚不是没有问过,但楼问津惜字如金,只说自小父母双亡,同谊父在雪州巴生港附近的渔村生活,后来谊父也去世了,就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荡。
那时她软硬兼施地要楼问津带她去雪州他生活的地方瞧一瞧,他始终不松口,说那种地方,她去了不会习惯。
宝菱瞧她,“可是……梁小姐不是已经和楼先生认识六年了吗?”
“人心就是这样,六年也不足以把一个人彻底看清。”
楼问津的“光荣事迹”,宝菱自然有所耳闻,但她很难将外人口中那个恩将仇报的人,同她认识的楼先生联系起来,即便此刻苦主就在眼前。
分明与她无关,她却无端觉得羞愧,好似自己成了包庇犯一样,因此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宝菱往外一看,立即松口气,而后站起身来,先行打了声招呼:“楼先生,大哥……你们回来了。”
梁稚见此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自认对宝菱还算客气,并无一字刻薄,怎么宝菱见了楼问津就好像见到救星一般。
楼问津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宝菱往沙发那头看去,梁稚正坐在那里喝水,穿一件明黄色的吊带短衫,宝绿花似的张扬夺目。
只是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他都还没进屋,是怎么又远程把她给得罪了。
扎奇娅招呼了一声,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楼问津便看了看宝菱,说道:“和你大哥一起留下吃晚饭吧。”
宝星急忙抢道:“上周就答应了小妹带她去吃巴东酱鱼头,餐厅位置我都订好了。楼总你和梁小姐好几天没见,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他又不傻,要是两人今日休战,他就是电灯泡;要是又吵起来,他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综合算来,还是走为上策。
说完,宝星向着妹妹使了个眼色。
宝菱提起行李箱,走到宝星身边去,却没有立即跟他走,而是拉开书包拉链,从中拿出一只拿墨蓝纸张包装的盒子,递给楼问津:“我听大哥说,今天是楼先生你的生日……谢谢楼先生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仿佛生怕楼问津不收,她又急忙补充一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和大哥攒钱一起买的。”
一旁的梁稚顿了一下。
是了,今日是6月19日,楼问津的生日,往年她从不会忘记,今年却似有意的把它忘了。
楼问津接过,道声谢,态度很是温和:“以后学习继续用功,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宝菱点点头,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不舍得”也是一种必须掩饰的情绪,“那个……”
她声音小,楼问津没大听清,便将头稍低下去,“嗯?”
“您送我的那支钢笔,被同学摔了一下,出水有些不流畅了……”
“这个不要紧。你把笔交给宝星,叫他拿到专柜去修理。”
仿佛,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宝菱神情黯淡地后退半步,将宝星的手臂一挽,说道:“我们走吧。”
宝星笑说:“楼总,梁小姐,那我今天就先下班了。”
梁稚围观楼问津与宝菱对话,颇觉自己是个局外人,又很为自己感到可笑。
她过去与楼问津朝夕相处,遇到什么都头一个跟他分享,这么多年,却换不来他的一个笑脸。
她那么喜欢他,可他拿她当老板的女儿,当上升途中必须完成的任务,现在拿她装点门面,当堵住悠悠之口的大旗……唯独,看不到她本人。
她在他这里,或许远不如这同村来的妹妹。
不过她丝毫不是自怜的性格,转头便想,有什么了不起,一切都是楼问津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待宝星兄妹一走出门,梁稚立即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封请柬,拍在茶几上。
楼问津听见动静,望过去,目光在请柬上停了停,走近,俯身拿起,翻开看了一眼,再看向梁稚。
梁稚说:“同学结婚,我要去趟香港。”
楼问津正要开口,梁稚又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过来通知你。”
楼问津将请柬放回茶几,“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梁稚语气不悦。
“度蜜月。”
“……度蜜月?”
“新婚夫妻,度蜜月不是天经地义。”
楼问津看着她,那目光似仿佛要从她的神情之间,看出些许端倪。
梁稚翻了他一眼:“随你。你爱去就去。”
她将请柬一把塞进背包里,拉上拉链便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