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万林生点头,站起来准备跟着往后面走。
“我要是没回来你怎么办?”张东桥问,“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万林生笑了:“我又不傻,你再不来我就回去了。”
张东桥看他站起来,下意识抬起胳膊想去扶,顿了一下又要收回去,万林生没给他机会,在半路截了个道儿:“腿有点儿疼了,扶扶我。”
到了后边,张东桥又开始在让万林生去屋里躺着和在餐桌这儿坐着之间犹豫。
去床上躺着,以他们现在的立场,不合适,在这儿坐着,张东桥又怕自己分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我去里边躺会儿。”万林生又加了俩字,“行吗?”
过道窄,万林生自己扶着墙走到里边的卧室。
里边变化不大,能看出来经常有人在这儿睡,被子叠成不怎么平整的方块,窝着一个角歪着放在枕头上面。
旁边的桌面上放着个水杯,是被张东桥从泰和园拿回来的那个,里边盛着小半杯水。
万林生在外边坐了半天,嫌自己衣服脏,不会真的往床上躺。床边有个小椅子,蓝色的,印着卡通汽车,以前没见过,大概是新给石头买的。
把小椅子往床边拉近了,万林生坐了上去。
床单不是新洗过的,残留的洗衣液味道不多,大部分都是张东桥的气息。万林生趴在上面,过了一两分钟,侧过头往门口那儿听了听动静。
然后悄悄地把枕头被子拽了过来。
做个面条其实没多长时间,张东桥磨磨蹭蹭,半个多小时才煮了一小锅热汤面。
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他往卧室里走,想叫万林生吃饭。
门没关严,走到门口,手刚搭上把手,一抬头,发现万林生坐在石头的小椅子上,滑稽地把头和胳膊埋在床边的被子和枕头中间,像个鹌鹑一样。
张东桥打开门,不带声响走到万林生身边,走近了从后背一起一伏看出来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被子和枕头中间有缝隙,要不然几层被子压着万林生早就憋得喘不过气了。
张东桥蹲下身,从缝隙里看万林生侧趴着的脸。眼睛闭着,嘴唇被挤得微微张着,真的睡着了。
蹲了一会儿,张东桥伸手从桌子上抽了个大笔记,放在地上,坐下去肩膀歪靠到床上。
万林生头发长了不少,应该是修过,两边鬓角修出了型,额头让被子压下来的头发盖住一点。
煮的是细挂面,这么放着没多长时间就得坨,但张东桥没舍得叫醒人,就这么盯着万林生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万林生胳膊动了一下,慢慢转着头,把脸全埋到胳膊里,在被子里面动了几下就安静了,过了几秒,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
张东桥不由自主伸手去划拉他后背:“怎么了?没事,没事啊。”
万林生一时分不清梦和现实,心脏跳得厉害,呼吸也急,他眼神里带着恐惧扭过头看张东桥,看了得有快一分钟才眨眨眼缓过点神来。
“你干吗去了?”万林生开口嗓子有些哑。
“……”
总不能说一直在不错眼神地看你吧,张东桥左手给他呼噜毛,右手推开刚才他睡觉的窝:“做饭,我刚才做饭去了。”
推开被子后,张东桥就这么把手搭在床上,万林生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低下头,把脑门压到张东桥胳膊上。
“我梦见你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张东桥没问这个“走”是怎么个走法。他就着被压住的胳膊,手腕一动,抬手在万林生耳后刮了几下,说:“不走。”
面放在锅里没盛出来,不凉,但已经彻底坨了,满满一锅面,汤被吸得差不多了。
“我再重新做,这不能吃了。”张东桥端着锅就要倒。
“别。”万林生拦住他,“别浪费粮食,这能吃。”
睡了一觉,把肚子里的食儿也睡没了,本来自以为满满当当的胃,现在又叫嚣着让他赶紧吃饭。
张东桥把锅放电磁炉上稍微热了一下,盛第一碗的时候用勺子特意从下面盛了热的汤,放到了万林生面前,到自己那碗的时候,随便挑了几筷子面条,坐下就呼噜噜吃起来。
万林生喝了几口汤,还是那个味,很久没吃到了。同样的食材,换个人做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万林生自己做出来的跟这完全不一样。
吃完张东桥站在水池边洗碗,万林生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喝着温水,现在挺晚的了,调料区在市场靠里的位置,估计车都不好叫。
两个人也不是一直沉默,吃饭时还聊了会儿,说的都是别人。
什么小伟去小慧家里惊动了街坊四邻,婶子大姨们都来相看。方悦换了个发型,从理发店出来,陈海聪打着电话一时没跟上,方悦就被搭讪了,陈海聪又骄傲又生气,狠狠瞪了几眼搭讪的弟弟,搂过方悦翘起尾巴就大踏步地走了。
万林生说店里有点忙不过来,把一帮人累够呛,打算再招两个人,又说你也别太累,钱赚不完。
张东桥沉默了几秒,说不累,要不也没什么别的事。
卷帘门还没关,这季节蚊虫多,一些不知名的虫子见有大片的光亮,不管不顾就往玻璃门上撞。两扇门之间有条不大的缝隙,大点的虫子进不来,一些小飞虫循着往里钻。
万林生扬着手挥了几下,说:“把门拉下来吧,虫子太多了。”
张东桥背对着万林生慢腾腾擦手,扭过头看了眼外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会儿才转过身:“你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