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惠带玄武军先行,苏岑受了伤,不能颠簸,于是一路坐着马车慢行,裴决相陪,等他们到的时候,战场都打扫好了。
回到京都时,养了这么久,苏岑腿上的伤也好多了,行走没有问题,最严重的右胳膊和胸前还有些严重。
京都还在清理,贺瑜看他这一身伤,便让他回候府先养几天,宫里还有些事没完,京都也还需要大清理。
于是回到候府的苏岑又变回了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候爷,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苏母简直连喝水都舍不得他端杯子,解忆则被送回了解府,才得知解大人已经没了,痛哭了一场后关在家里再也不见人。
裴决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养好了,他身上小伤颇多,之前也是因为力竭,休息了这几日都已经没有大碍了。
贺瑜的毒已经彻底拔除,只是到底伤了身子,一直在调养着,他的的速度也快,不过短短七日,该查清楚的,该结算的,他一个都没落下,裴决自回京都之日起,几乎就要宿在宫中,若不是苏岑还在候府里每晚等他,他几乎都不用回。
苏岑左右臂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提重物,需要再养养,右手臂也能伸能抬,但他不老实,有时候激动起来就忍不住挥手臂,又让伤口裂开了一次,于是吴老给他用纱布挂在了胸前,不让他乱动,但那样实在太丑,于是苏母只好选了锦缎给他绣了包裹在外头,苏小候爷的脸色这才好点。
到了十一月,冬日的冷意很快就弥漫天地,苏岑这样包着,外头披件披风,倒也看不出来,在樊城瘦了一圈的人,在候府里养了半个月,终于又给养回来了一些,只是相比之前,到底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那股子骄纵少了些,眉眼间成熟了许多。
这日裴决回晚了,快子时了才回来,因为苏岑在候府,所以他也是一直住在候府,都没有回过丞相府,外头都在传两人在樊城共同御敌,患难见真情,以后就是铁兄弟了,这下裴苏两家只怕再也分不开了,说不定裴决还会娶苏家哪个姑娘,结下秦晋之好。
他脚步轻缓地走进藏锋院,见主屋的烛火还燃着,就知道苏岑还没有睡,又在等他。他勾了下唇角,但随即却又叹了口气。
小陵一见主屋灯亮着,就识趣地退出了主院。
才推开门,就听里面一声:“裴明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裴决进了屋,转身关上门,就看到坐在他床头的苏小候爷,散着发,只穿着里衣,一只手臂还挂在胸前,扬着下巴看着他,眼神锋利:“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每日都要来这么一遭,裴决已经习惯了,解下披风放到一边,这才走过去:“事务繁杂了些,这两天忙过了,我和陛下告两天假好好陪你。”
苏岑拉被子,躺下,转身,一气呵成。
“别碰到伤处。”裴决的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到那受伤的手臂还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你先睡,我去沐浴。”
没有苏岑打扰,裴决沐浴其实很快,等他出来时,苏岑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睡着了,但那鼓动的眼皮却暴露了主人的心思。
眼珠子不知在转什么呢。
裴决掀开被子上了床,他身上还带着些水气,而被子里暖烘烘的,全是苏岑身上的味道,还带着些药味儿。
“陛下让你明日进宫一趟。”裴决伸手揽过人,嗅着他后颈处淡淡的皂荚的味道,只觉得一天的疲惫都被安抚了。
苏岑闻言转过身来:“进宫?”
裴决嗯了一声:“关于先帝的事。”
这下苏岑玩闹的心思瞬间便没有了。
解家的事贺瑜只告诉他还在查,马上就有结果了,后来便没了消息,这些日子他也问过裴决几句,裴决却只说他只知道一部分,还有一些三言两语可能说不清楚,等全部查清楚了会告诉他,现在,是查清楚了吗?
苏岑没和裴决一起进宫,贺瑜一向勤政,散了早朝后他才进宫去,贺瑜特地给他留了碗筷三人一起用了午膳。
“一会儿我们去一趟慈安宫。”贺瑜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经过这一遭,瘦了一些,骨骼轮廓更加分明,更显得成熟威严。
梁公公命人撤去了桌子,苏岑靠在那里,撇了他一眼:“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裴决正想着要起身退去,却被苏岑手一按,将他拉住了。
贺瑜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说道:“当年除了求救信以外,贤贵妃还写过一封信,这封信是给她宫外的丈夫和孩子留的,这封信已经毁在了钟山大火中,但是解大人找到了当年的活下来的,唯一的一位知情人。”
三人来到慈安宫时,太皇太后午觉刚醒,看到苏俏那还吊在胸前的手臂,又好笑又心疼:“哎哟,快来给太奶奶瞧瞧,还疼不疼啊。”
这位半月前在城墙上面对六万大军而不惧的老太太,此时眼里泛着水光,一下一下轻抚着那被纱布包着的手臂,格外小心。
苏岑笑嘻嘻地道:“早不疼了,就是府医看护过了头,非要我包着,不然我能当场给太奶奶表演射箭。”
太皇太后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头:“不能调皮,再好好养养。”
撒娇了一阵,太皇太后看着下面的贺瑜和裴决,也知道他们今日来不止是来看看她的,她给芳嬷嬷使了个眼色,芳嬷嬷立刻屏退四下,殿中只剩下他们的时候,才说道:“陛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贺瑜也卖关子,将刚才对苏岑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看着太皇太后微微变了的脸色,他继续说道:“那信上其实没写什么,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