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晋和冯临定是不知裴世瑜有关雍州道之局,城楼下的百姓及文武百官亦不知道,可他们并没有错,只是心怀正义,想要为许璨和顾正元要个公道。
卢书忆不由地望向城楼下,那密如乌云的人群。
她知道那个着深篮袍衫的男人应是还未离开,正混迹在这人群中,目睹这一切。
少女回想起了梅山之夜,在卢府之外,那扬长而去的马车。
直到此时,她才方知那马车为何会走得那样果断。
如今雍州局势未稳,李怀景亦未除,难道要处置裴世瑜,惹怒裴孟君,任由其驱逐振武军?
可若非如此,难道他们要当着朝中清流,以及天下万民的面包庇这罪恶滔天的裴世瑜?
卢书忆不觉拧紧眉宇,耳畔有风声呼啸,以及声声求请。
接着,她听见李崇向周围的侍卫低声吩咐。
“将淮南道转运使拿下。”
少年君主转身迈下城楼,只留下句,“卢侍御随朕走,其它人退下。”
得此之命,承天门周围的怨气终于有所消减,卢书忆无言地跟随在李崇身后,与他一道离了这城楼。
他们最后来到了离承天门最近的两仪殿。
凉风习习,少年君主边走边不住地咳嗽,春生赶忙扶着他入殿坐到方椅中,另从怀中取出盒丸药,伺候他服用。
卢书忆立在方椅前,无声地看着他用了药,又见他屏退了两侧的宫人,揉着眉心,始终一言不发。
城楼上那紧张和喧嚣好似石沉大海,半点不见踪迹,现今正是夜凉如水,宫殿寂静。
静了许久后,李崇低声问道:“阿忆,为何不说话?”
卢书忆平静地回:“陛下不该瞒着我。”
她不仅被元昇,亦被李崇蒙在鼓里,确确实实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少女亦想问问李崇为何会在许璨溺水案中,顺水推舟包庇裴世瑜,为何会容忍裴世瑜私自运送财物与相沧?
可如今说甚么都无用,他们正踩着钢丝,被架在火上灼烤,须得尽快想好如何解决今夜之事,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陛下可有想好如何处置裴世瑜?”
李崇却抬眸望向她,轻声问道:“阿忆认为朕该如何处置?”
听闻此言,卢书忆再次心生异样,就如同那夜在甘露殿听他问那句,“难道阿忆想要朕革职裴世瑜?”
她再次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怀疑与探究之意。
可即便如此,少女的双眸在夜色中闪露寒光,依旧答得异常果断。
“革职,等待秋后问审。”
少年君主探究地望向她,云淡风轻地问:“为何?”
“因为雍州道之事可另寻办法,但绝不能因为裴世瑜这个奸佞小人,让今夜承天门外的万千百姓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