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也不是胡说八道。如今的六镇,除了怀朔、武川因着羊毛生意富裕了些,其他几个军镇,冬天还是会饿死人。
倘若朝庭给这些军镇拨付粮草过冬,给大家一口饭吃,儿郎们定然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一鼓作气打到柔然王庭指日可待。
可惜,皇帝陛下早就没了先祖北上驱敌万里的豪气壮志。
“竟和汉人皇帝没什么不同了。”众人叹气。
“有些不对啊。”高欢拧眉,“今年各地收成不错,并无大灾啊。”
高欢与贺兰定想到一处去了。
如今的陛下虽然不似先祖拓跋焘等人一般是战争狂魔,但是也绝不是软弱无能之辈,平白无故给蠕蠕虫子送粮食。
贺兰定看向高欢,装做随口的样子,问道,“贺六浑你如今时常跑洛阳,可现有何不同寻常?”
闻言,高欢苦笑,直言贺兰定太高看自己,“进了洛阳城,卑微若蝼蚁。”蝼蚁能看见什么,能听见什么?
见高欢如此自苦,贺兰定心里不是滋味儿,叹息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上次皇甫家向自己索要方子,自己无法拒绝。这次阿翁让贺兰家承担慰问柔然的物资,自己同样无法拒绝。
难道要一直这样无能无力吗?
听出贺兰定言语中的悲凉,高欢将贺兰定拉到一旁,低声询问,“恐怕没那么简单?”
贺兰定苦笑两声,“朝庭让六镇准备慰问物资,阿翁将此事较给我了。”
饶是高欢也无语了。作为在六镇长大的高欢,其实对六镇胡人的处境没什么感同身上,毕竟高家祖上又没有被用过就扔。
如今朝庭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用过就扔了,完全是扔掉了还捡回来废物利用,继续作践——六镇和蠕蠕可是累世血仇!
贺兰定的阿爹可就是死在蠕蠕人的手里!杀父之仇!
“拉汉…”饶是高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贺兰定了。
“贺六浑,你说,以后咱们六镇的出路在哪儿呢?”贺兰定装做迷茫痛苦的模样,实则是在试探高欢。
可是……眼下的高欢根本没造反的念头——家里就三匹马,造反?想屁吃呢。
“拉汉,你别多想,朝庭总不会一直这样的。”高欢只得这样安慰。
可谁都知道,除非太武帝投胎转世,拓跋家再出个“英图武略,事驾前古”的皇帝,否则,六镇没有救。
高欢只是敷衍一句安慰,贺兰定脑中却惊雷一乍:朝庭不会一直这样,除非,除非换个皇帝!
之前,在分析以胡充容和高皇后为的两家外戚之争时,贺兰定就曾疑惑,为什么皇帝不自己解决高家呢?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另外扶植起另一个外戚势力呢?
当时,贺兰定就猜想,是不是皇帝的身体有疾?毕竟拓跋家的皇帝都不长命。
此时此刻,贺兰定又想到了自己当初的猜想——这次召慰宣谕柔的原因,会和皇帝本人有关吗?
可惜手头的信息情报实在太少了!
高欢见贺兰定傻愣愣呆住的样子,只以为他被打击过重,伤心得缓不过神来。
“我还好。”贺兰定扯出一个僵硬地笑来,随即向高欢一行人告辞。
回到贺兰大宅,贺兰定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他要仔细梳理一下眼下的事情,推敲未来可能存在的危险。
一种可能:召慰宣谕柔然,就是朝庭闲得蛋疼。
家里收成不错,给隔壁穷邻居送点吃喝。一来展示自家的力量——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二来彰显自家的仁慈,就像富贵人家给穷人施粥。
对了,如今佛教盛行,难不成皇帝是突菩萨心肠,想做些好事?
可是自家人都没吃饱肚子,干嘛给敌人送粮——打肿脸充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