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我安排的?,程青石又非蠢货,你以为他卷入行刺案,身背附逆罪名,怎还敢有所动?作?他不敢做,我便推他一把?。”
此人在豫州的?所有罪名,皆是?他故意安上的?,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李璘又道:“那朕即刻拟旨,将他捉拿归案,论罪处斩。”
“随你。”祁明昀轻描淡写,“他死期到了,是?在豫州畏罪自尽还是?押回京依律处置都?行,这事交由你定夺。”
李璘不免诧异他竟不插手,“你的?人不介入?”
“你坐在皇位之上,这点事都?办不好?”
大雨滂沱,阴风卷枝,殿外黑得窥不见月影天光,一名内侍叩开殿门,呈着酸枝木托盘躬身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只瓷瓶。
李璘不知他又要做什么,下意识后退:“你、你又想做什么?”
祁明昀骨节修长的?手揽过?托盘,令那人退下,随后将这两只瓷瓶放到李璘身前,眉目轻挑:“这里头,一瓶是?毒药,喝下去即刻毒发身亡,一瓶是?解药,能?解你身上的?毒,饮下后从?此身心畅然?。”
“朕不选、朕不选。”李璘扭过?头,装作没看见这两样东西。
祁明昀手段残暴,如今四大世家相继倒台,再无人敢违逆他分毫。
他笃定,这两瓶东西都?是?毒药。
他想毒死他,待他死后,他下一步定是?昭告天下,说他是?发了疾症病亡,从?而篡夺李氏江山,登基称帝。
祁明昀步步紧逼,不容商榷:“你是?自己选,还是?我来?替你选?”
李璘被逼无奈,低声哀求他,“朕求你了,朕不想死,朕会听你的?话的?,如今那些世家皆被拔除,朕无人可依,再不敢、再不敢……”
那身明黄的?龙袍几乎是?松垮搭在他瘦弱的?身躯上,他堂堂天子,就这般毫无尊严趴在地上求人。
祁明昀将他拎起,逼他看向那把?刻着腾飞双龙的?御椅,一字一顿问他:“那你告诉我,这个皇位,你想坐吗?”
引祸事
“这个皇位,你想坐吗?”
良久,李璘回答了他。
在他那双锐目的威逼注视下?,终归还是伸出?颤巍巍的手指,选了一只瓷瓶,艰难去了塞口,一饮而尽。
他的一生,不过就是刀俎上的鱼肉罢了。
快七年了,他被圈在这空荡的金殿中,没有一刻活得自在。
光影明?暗相接,窗外风声呼啸,那东西滑入喉中,滚烫灼热,似有一团火在烧,胃腹涌起一股暖流。
瓷瓶清脆落地,他闭上眼,因惊恐而逼出?的泪珠滑过脸畔。
熟悉的水液入口时?,他便知那是解药,他选对了。
从此,他身上的毒解了。
可他方才给他的回答,他也必须兑现。
宫人打开?沉重的殿门,冷风张牙舞爪凌舞,他跌落在地,抬眸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墨色身影,若有所思……
清早,天不过蒙蒙亮,放眼望去,水天一派苍茫清白,昨夜的雨意还未消褪,处处是朦胧萧瑟之景。
货船靠近益阳渡口,绣坊的十位工人如约赶到,接连驮着封装成箱的布帛上船。
“杜茂叔,可是五十箱无?误?”兰芙今日起得早,锅里的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渡口风大,她手指冻得僵麻冷硬,去旁边的茶摊要了杯热茶暖手。
她轻呷一口热茶,转身问?昨日那管事货物可曾清点毕。
东家不在,若是一箱中少了一张布,便是他们这些接手之人的责任。
“放心罢娘子,我带着人亲自点了三遍,保管妥当。”
兰芙点点头,瞧着他们一箱一箱往上运。
昨夜一夜疾雨,渡口的岸边满地水洼,她怕弄湿衣裙一,迈过脚底那道沟槛,往后挪移几步。
背脊蓦地抵上一堵冷硬之物,后边堆叠的三箱子货物摇摇欲坠,最上头的那箱边沿滑落,正要朝她肩背倾轧而下?。
“娘子可千万当心。”背后伸出?一双男子的手稳稳扶住那只沉甸甸的木箱。
兰芙这才发觉到方才的惊险,捂着沉闷跳动的胸口,微微喘气。
“多、多谢。”她认出?此人是绣坊的长工陆青,她欠了欠身子朝他道谢。
陆青身材健硕,相貌端方,看面相年纪不大,却已在绣坊做了四年工,绣坊里的老人都常道他勤勉肯干,为人踏实淳朴。
他将箱子扶稳,清了后头的几箱货物,让出?一条浅道:“雨天岸上湿滑,娘子且靠边站,我们都是些粗人,干起活来怕一时?仔细不到。”
“诶,辛苦了。”方才算是有惊无?险,兰芙一时?面生尴尬,捧着那盏茶退到茶摊旁。
五十箱货半个时?辰终于装船完毕,兰芙本以为渡口这边无?事了,赶着回绣坊拆昨日上京戏班子里送来的那批布。珠绣这几个月都不常绣,难免手艺生疏,她欲提前回去绣几张布样熟悉一番。
“娘子且等等。”杜茂一袭长衫早已湿透,见她欲走,穿过乱糟糟的人群过来喊她。
“杜茂叔,怎么了?”兰芙还了茶盏与茶摊老板,付了三文钱在桌上,听到杜茂叔喊她,生怕是船上的东西出?了问?题,眉心簇了起来,忙道:“可是那边查了货觉得不妥?”
船上的那批锦缎是江南来的,她口中的那边自然?指的是江南派来接货的人。
那些人都可叫做东家。
她来绣坊将近两年,绣过南齐各地来的布帛绸缎,让东家挑出?毛病的货寥寥无?几,即便有,那也是那头的人无?理取闹,想临时?赖些银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