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子同烹的茶汤里会不会有毒?”
“不会。无论是裴子同和卓孤城的茶,都是烹好后,从一只盏里分送出去的。”
太宗沉思片刻,“太子说你们都在诬陷他。作为一国之君,吾认为他是死到临头,不得不砌词狡辩。可太子喊冤,作为他的父亲,吾要相信自己的儿子,或许另有隐情。这件案子,南雪继续查,让阿九做你的帮手。”
崔彻应下,听到最末一句,硬生生将嘴角漾起的笑意压了下去。
贺初不想和崔彻再有半点交集,可二哥是被她阿耶寄予厚望的人,对着此时此刻她心力交瘁的阿耶,她怎么拒绝呢,只好点了点头。
经过假山时,就见崔彻抱着手,堂而皇之地靠在石洞旁等她。
既然躲不开,只好坦然面对,她行了一礼,疏远地道:“崔公子。”
她在闲止斋昏睡时,他去看过她几次,发现她每次都背对着那篮子花睡,可见心里嫌恶。
他回了一礼,不冷不热地问:“九殿下腿脚可痊愈了?”
九殿下?她在心里冷笑,从前是谁随她的家人叫她阿九来着?
她不看他,点了点头。
“我阿耶要的是物证和人证缺一不可,没有物证,仅有人证,他作为父亲,便不能不信二哥是被冤枉的。可根本就没有物证,那日走出去的人都被一一盘查过,身上不可能携有匕首或字条,接下来崔公子打算怎么查?”
崔彻叹了口气,疲惫地道:“太子那边审过一次,我看不能再审了。
前几日,他软禁在大理寺,焦灼得很。后来,得知所有人的供词对他不利之后,又大失所望,一蹶不振。我只好让太子府的人,将府中好吃好喝的都送来大理寺,好好供着他。就算他平常在府里养的孔雀,还有一只终日聒噪的鸟儿,都挪到大理寺的后院了。
总之,他在大理寺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宁。他要是在大理寺期间,受了什么刺激,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拉了衣襟,“九殿下请看,我瘦得都快有锁骨了。”
开头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后面,越来越像撒娇。管他什么锁骨!贺初将眼神挪到远方,“崔公子请自重。”
崔彻心说:又不是没摸过、没亲过,看一眼又怎么样。
她顿了一顿,“听说这两年,我二哥偶有疯癫之举。二哥因为四哥盛宠,又有意和他相争,总觉得太子地位不保。你说,难道当时我二哥真得疯癫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说”,是贺初讨论案情的口头禅。崔彻发现,纵然贺初想跟他保持距离,但他们之间太熟悉、太有默契,说着说着,她便忘了。
“要我说……陛下登基后,他就是储君。终日被谣言裹挟、焦灼是有可能的,但要说到疯癫,我不信。”
见他脸上浮上几分得意之色,贺初纳闷,她二哥没疯癫,崔彻得意个什么劲?
“不如换个目标,查太子的对立面雍王吧。明日你早点来大理寺,还是老样子,卓青莲问案,你我旁听。”
“卓青莲问谁的案?”
“你可还记得,在木樨客栈中,宋娘子说,她找到柳直的府上,府上的老丈偷偷告诉她,说柳直在去年夏天就病逝了,是去年七月办的葬礼。可去年八月,柳直还在南山县住过几天,宋娘子和柳陶都见过他。
柳直是雍王乳母的儿子,陪伴雍王多年,和雍王关系密切。要想查雍王,可以先从柳直一案入手。明日,卓青莲审柳府的人。”
登徒子
贺初点头,便要离开。
崔彻一把攥住她胳膊,她被向后拖行了几步,身子有点趔趄。站稳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手,怒意一触即发。
有随时被她一掌拍死的危险,崔彻识趣地松了几许,似有若无地握着。
从他的角度看,她微微低首,他只能看到她长长的、恹恹的睫羽,让他想起就在这座石洞里,他把她抵在石壁上,向她索吻,她软在他怀里,便是这般娇懒无力的睫羽。
“我每日送到闲止斋的花,看到了?”
他有话要说,贺初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呢。早知道是问花的事,不如先一掌拍死他。
“看到了。”
“喜欢吗?”
“不喜欢。”
她顿了一顿,“只是迭湘每日兴冲冲地送来,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让她扔掉。”
崔彻不禁松了手,有些黯然,“就这么讨厌我?”
“钟爱的花,应该送给钟爱的人,比如裴娘子。”贺初目无表情道。
“我以为,杏子坞的茶花林,我表达得很清楚。”
贺初难以置信地回视他,她都糊涂了,他表达得清楚吗?
他带着她去茶花林,为她折了一枝花,簪在她的发上。第二日,他又背着裴青瑶去了那里,还吻了裴青瑶。以致于最美好的记忆,成了她最霸道的噩梦。
她忍无可忍道:“崔公子明明知道,我和王熊都看到了你和裴娘子那一幕,还要每日送我一篮子花,你居心何在?是炫耀你的三心两意,还是你觉得,只要是从你指缝下漫不经心漏出的心意,我就要感激涕零地欣然收下?”
她冷笑,“可见天下第一公子的自大,也是天下第一。”
“那你呢?你明明知道王云骓别有用心,还被他撺掇着一起追踪我,且荒谬地收了他半丸药。”
“你若行事光明,王云骓再怎么追踪你,也拿你没辙。”贺初恍然,“我说错了,你和裴娘子本就有婚约,其实你无论做什么,都算不得不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