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熊气得直想吐血,这人和他以往见过的娘子太不一样,不解风情到令人发指,如果是以往那些娘子,恐怕问候早已铺天盖地而来,而她却能冷静分析,他根本死不了。
她对崔彻也这么不解风情吗,还是只对他一人如此?
“说来说去,就是厚此薄彼。上巳节那日,一听你那老师病了,你不是连安都洗脚水都敢跳吗?”
“什么安都洗脚水,河水是能自我净化的。你和那个病西施能一样吗?病西施就像朵娇花一样,经不起风吹雨打。你皮糙肉厚,铜墙铁壁,箭矢遇到你,都能打弯。”
虽对二人的重视程度明显悬殊,但听起来好像敌弱我强似的,他瞬间气平了。
系统闪了出来,“唉呀,殿下在这里做客,好端端地提什么崔南雪?难道殿下不提他,日子就过不下去吗?”
“我哪有提他,明明是王云骓先说的。”
“提就提吧,为什么说他是病西施?”
“本想说他是病秧子的,可想想不妥,遂改了病西施,我改得好吧?”
“可我看见崔南雪在不流云眼皮不停地跳,你要看吗?”
“不要。”谁要看那么恐怖的画面,贺初连忙拒绝。
“你背地里说他,他有所感应,你好自为之吧。”
贺初:“……”
侍女鱼贯而入,将菜肴一一呈上来。贺初见整桌都是江南菜,不禁诧异,“府上有江南道的?”
王熊笑笑:“这人你也认识,你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今日是以水八仙,即茭白、莲藕、水芹、鸡头米、茨菰、荸荠、莼菜、菱角为食材的系列菜肴。
崔宅有江南道的厨子,她和崔彻去杏子坞,也尝过齐妈妈的手艺,可要论和她小时候吃过的相比,今日这顿十分接近。区别就在于从前的更为家常,信手拈来,而这桌隆重且精心。
王芙为贺初盛了一碗桂花酒酿鸡头米,“阿姐,这位庖厨的手艺,你可还满意?”
鸡头米白皙皙圆滚滚一颗,咬一口粘粘糯糯,米散汤清,入口甜美,桂花香味馥郁,十分可口。
贺初道:“我在清宁时,常去我朋友家蹭饭吃,他阿娘做的江南菜可好吃了。这和我在他家吃的几乎一模一样。”
王熊淡淡道:“菜是阿芙做的。她自小就爱读食谱,府中虽没有江南道的庖厨,但她一人足以。”
贺初实在没想到,王芙这般娇滴滴的娘子,人柔嫩地像柳树刚萌发的新芽,十指不沾阳春水似的,居然能做出一桌地道的江南菜来。
王芙眉目弯弯,笑意盈盈:“第一次做。阿姐若喜欢,要常常来,我很愿意做给阿姐吃。”
贺初感喟,阿芙在家无忧无虑,轻盈快活,真盼她一生一世都能如此。
崔彻说,贺龄没去杏子坞,其身边一定有高人指点。弦外之音就是,贺龄实际上已参与了争储。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二哥和四哥身上,两人未必不是两败俱伤。她阿耶对外称病,数日没有上朝。二哥被关在大理寺,四哥困在雍王府,唯有贺龄频频入宫,陪着阿耶阿娘。鹬蚌相争,难保她的十一弟不是那个得利的渔人。
若是十一弟登基,他的皇后人选,恐怕只能是阿芙了。那个位置的复杂性难以想象,阿娘和阿耶鹣鲽情深,可她回宫后看到的阿娘,不也是郁郁寡欢吗?她阿娘尚且如此,阿芙就更不用说了。
可这件事她拦不住,阻止不了它的发生。阿芙满心都是贺龄,她了解对一个人动心的所有欢喜苦楚和身不由己,且贺龄身边的那人,堪堪只能是王芙。
她拉着王芙的手道:“阿芙,若有一日,你不再喜欢我阿弟了,就以我给你的璎珞为信。只要看到它,我一定带你走,还你自由。”
杖杀
王芙应下,这既是贺初的祝福,也是保障。可她一颗心欣欣然奔赴贺龄,却不觉得会有贺初说的那一天。那人可是贺龄啊,世间最温文有礼的翩翩王孙。
贺初重情重义,别人待她好,她便加倍待别人好。王熊没想到,芙儿做了一桌菜,竟换来她这样一句承诺。如果当初他对她诚心相交,而不是主导一出平和殿拒婚,他们之间,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胶着的局面?
“看来陈国公府之后,抢人抢出经验来了。或许真有那么一天能让你练练手。一则,宫里你熟。二则,听闻你有两支奇兵,杏子坞那趟用的就是这两支人手吧?”
“哥哥。”王芙抗议,“看你们,又是地形又是奇兵的,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王熊笑笑,给她盛了一碗汤羹,“那哥哥不说了,吃饭。”
戎马多年,这是他最顺心顺意的一顿饭,因为有他最亲近的家人和心爱的娘子在。
餐毕,在书房吃茶,王芙寻了个理由,带着王吉退下。
王熊问:“你刚说的那位朋友,是孟小双吗?”
贺初点点头。
“我让人调阅了各地的户籍卷宗,尤其是我和接应他马车相遇的那一带,全国共有两千八百二十三人叫孟小双,可这些人中,没有一位符合与你同岁、年少时住在清宁县天狗街的条件。”
贺初没想到,他正在帮她寻找孟小双,且还有了结论,“回宫后,我不是没想过要以帝姬的身份去查找,可太耗费人力,只得放弃。你是怎么做到的?”
“太原王氏的商号和各地府衙的关系都不错,找他们查个人名,又有何难。查出来后,再让商号的人就地比对。这法子自下而上,比自上而下,找户部的人帮忙,反而简单可靠。你那位朋友孟小双,既然被我碰见了,我自然要有始有终,把人给你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