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许久,皇帝已有些困乏,但还是撑着身子,接着问道:“朝中令你忧心的,应该是那些勋贵吧?”
先不管,楚衡面临的困境,具体是何。
单从皇帝的考量,勋贵一派,日后势必要削弱。他们掌握着一部分兵权,在朝中颇有威势。
但那些威势,只是当初争夺天下,皇帝平复人心的无奈之举。如今狡兔死、走狗烹,那些勋贵的兵权,迟早要收回皇帝手中。
皇帝本打算日后,徐徐图之,可如今时间不等人了。这种大事,居然不得不交给楚衡。
他甚是清楚,那些勋贵倚仗功勋、资历,虽听他的话,可不一定听他儿子的话。
“……没错……是那些勋贵。所以,按父皇的意思,儿臣要将他们,逐个削弱?”
楚衡颔首,可面色有几分犹疑。
隔着帷幕,皇帝没留意太多,点头道:“嗯,之后,你便扶持自己信得过的人顶上来。嘉淳,不是提拔了一批寒门子弟么,不要忽视他们。”
“是。多谢父皇指点。”他低头行礼,“儿臣告退。”
出殿后,楚衡回到东宫,一进主殿,便看见李宁茹。
她正在翻看着公文,一手提笔,旁批字迹。
“殿下回来了,”她轻轻一笑,搁下笔行礼,“方才陛下,有何事吩咐?”
楚衡默了默,吞吞吐吐道:“没什么,就是问问我的近况。”
难不成,他还要告诉李宁茹,皇帝让他削弱勋贵的事?
要知道,李宁茹自己,就是出身勋贵人家。
他倒不似从前那样,对李宁茹疾言厉色了。而今,他一人监国,公务繁忙,时而面临一些难题束手无策。
未曾想,李宁茹居然能提出,一些有用的见解,助他燃眉之急,比他的许多谋士都管用。
久而久之,她也能定夺些不要紧的事务,好让他不那么焦头烂额。
“真的吗?”李宁茹毫不留情拆穿他,“陛下,应该是嘱托您一些事了吧?”
楚衡讶然。
她接着道:“而今朝中有些人,欺负殿下资历轻,经验少,便常常阳奉阴违。陛下,应该是嘱托殿下,务必去处置那些人,对吧?”
“……是。”楚衡懒得掩饰了,警惕看着她。
难不成,她要为她的家族求情?
李宁茹却轻笑道:“殿下,怕是身在局中,未能洞察全局。陛下,恐怕也是久病难医,糊涂了。如今,世家已倒。朝中唯余勋贵、文臣两派。若要打压一方,何必直接动手,落得一个坏名声?直接提拔另一派就成。”
楚衡眼睛一亮,目露赞许。
方才皇帝指点他时,他心中其实尚有疑虑。毕竟,那些勋贵资历颇深,他直接打压,自己都不敢下手。这样旁敲侧击的法子,倒正合他意。
“而且,”李宁茹笑意加深,“其实令殿下最为忧虑的,并不是勋贵吧?”
这个事实,便是皇帝自己,也未能察觉。
嘉淳公主谋反之事,皇帝受伤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