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久经险境,即便因此命不久矣,也未有畏惧,而是云淡风轻应对,料理后事。
可楚衡不一样。
这段时间,他总是午夜惊醒,梦回那恐怖的一夜。
妹妹的背叛,她眼中炙热的野心灼灼燃烧,父亲的鲜血,此后所致的油尽灯枯。
以及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处境。
简直就是一场走不出去的噩梦。
有一便有二,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其他弟弟妹妹,心里是否藏有祸心,是否压根就不服他这个兄长,是否已经在谋划着什么。
这些如阴霾般的疑虑,久久难以消散。
竟比那些臣子明面上的不服,更加令他胆战心惊。
李宁茹见他一脸被说到心事的模样,笑眯眯说道。
“殿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便好,人如饮水,冷暖自知。陛下自己,并无这种忧虑,便不会理解您。殿下若是畏手畏脚,只愿躲在旁人的羽翼下,可长久不了。”
去对付他那些手足吧。
她可不想,自己的娘家先被打击。
李宁茹很是清楚,自己能当太子妃,全赖她的出身。然而日后,她能否当皇后,能否站稳位置,就要看她娘家,能不能长青不衰了。
而且,她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他那些手足,可不是皆为良善。
“孤知道了,退下吧。”楚衡不置可否,淡声道。
——
刚过年后,风雪未融,天地仍是一派萧瑟凛冬之景。
他们已经离开京城,按例前往封地——长安。
恰逢元宵,长安街头处处挂满霄灯,火树银花,星灯摇曳,美不胜收。纵使尚处寒冬腊月,街边仍挤满行人,观灯赏夜。
临近河畔,屹立着一座灯华璀璨的高楼,这里,便是长安最豪华的酒楼。
站于楼顶,可一览长安夜景,向来的文人墨客的必去之地。
可今夜,此处已被人包下。
秦王驾临长安,当地官员怎能无动于衷。
他们盛情相邀,早早将设宴地点定于此地,为远道而来的秦王,接风洗尘。
楼上已是宾朋满座,欢饮大醉。
席间分为两边,一边是有头有脸的长安官员,他们忙着与秦王攀谈,热忱好客中带着讨好。
一边是云鬓带香的女眷,她们则围着明素簌,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谈。
大堂内,数位西域胡姬,有的抱着琵琶,拨出急促的胡旋,有的站在高台,跳着奔放的舞曲。灯笼高挂,亮如白昼,楼中一派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之态。
知府夫人打着罗扇,笑问道:“王妃可喜欢这舞曲?长安临近西域,京城少见的胡姬胡曲,在长安这儿,可是多见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