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神情愈发紧张,好似心有余悸地道:“好在是我,若遇上歹人,单凭你一人,只怕是羊入虎口。”
胡迁只一门心思与我搭话,旁的什么也不多说,若我不多留个心眼,定意识不到他这番话竟是如此滴水不漏。
要说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刚遇刺,他就恰巧路过,彩排都没这么及时的。
想来,不过是贼喊捉贼。
他满城寻我,已不是一日两日,洛京内外早就闹得沸沸扬扬。
冯昭千算万算,却仍没算到这一茬儿,没成想他竟会在荒僻的北邙山附近都布下人马,连一丝一毫的疏漏都不放过。
我落在他手里,不过迟早而已。
我局促道:“多谢胡大人救命之恩,玉灵定当记在心上,但我毕竟是个修行之人,多留此处于礼不合,还请胡大人差人送我回内寺吧。”
我说完,起身下床拾起鞋履,正欲穿上,却听见胡迁的声音自我头顶处传来。
“霜儿,你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冰冷暗淡,听上去似是不带一丝情绪。
我还没想好如何答他,又听他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早不在这内寺之中,去了哪里,我亦知晓。”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你偏生如此执迷不悟。”
“霜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眼下和我对着干,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胡迁的话仿佛一把把利箭,从幽深的森林尽头呼啸而出,一道道锐利的箭头直扎我心
底,让我禁不住毛骨悚然。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实——这里是永巷后的嘉福殿,亦是洛京宫中的后宫所在。
既是后宫,便只能有女眷。
胡迁身为一个男子,一个外臣,究竟是如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嘉福殿的?
莫非、莫非……
莫非这洛京宫上下,早已全换成了他的人。
而这重重宫门,恍同虚设,亦叫他这般随心所欲,来去自如。
思及此,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眼前的处境。
我不是胡迁的座上宾,自然要求不了他什么,他也不会宽待我多少。
我只是他的囚徒,是他的犯人,我若不顺着他,只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说来可笑。
我在建康时,为刘起所囚,天天被关在那一方小院内,连王府的大门也迈不出去。
我是他的俘虏,亦是他的罪人。
我被迫受他挟制,事事都要向他哀求,放过梅兰竹菊也好,只身逃往洛京也罢,这桩桩件件,哪里做得容易,哪得半分自由。